浊毒致病理论在治疗肾病中的应用
来源: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发布时间:2021-09-28浏览:
临床上,慢性肾病病机复杂,病程缠绵难愈,易于复发,治疗颇为棘手。笔者精研经典,勤于临床,在肾病的治疗中提出了“浊毒致病”的理论,认为“浊毒”为慢性肾脏病一个重要的致病因素和病理产物,在慢性肾脏病的治疗中注重“浊毒”的治疗,常可有效改善患者临床症状,减少病情复发。
一、浊毒的概念
“浊者,不清也”,最初指水谷精微中稠厚部分和排泄的污浊之物。中医学认为,清与浊是一组对应概念,如《黄帝内经•灵枢》曰:“受谷者浊,受气者清。”《素问•经脉别论》记载:“食气入胃,浊气归心,淫精于脉”。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篇》有云:“清阳出上窍,浊阴出下窍;清阳发腠理,浊阴走五脏;清阳实四肢,浊阴归六腑。”《金匮要略·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》曰:“清邪居上,浊邪居下”,提出浊为邪气。《丹溪心法》中载有:“浊主湿热、有痰、有虚”。古人又谓其为害清之邪气。《叶香岩外感温热篇》曰:“湿与温合,蒸郁而蒙蔽于上,清窍为之壅塞,浊邪害清也”。《杂病源流犀烛》提出:“浊病之原,大抵由精败而腐者居半”,提出了浊病及其病因。
历代医家对“浊”的认识,包括生理性的浊和病理性的浊,生理性的浊指水谷精微的浓浊部分和排泄的污浊之物。病理性的浊则包括以下几个方面:①湿重之邪。如《金匮要略·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》中曰:“清邪居上,浊邪居下”;②小便混浊之症,即便浊。如《时方妙用》曰:“浊者,小水不清也”;③精浊之症。如《证治准绳》:“浊病在精道”;④湿温之邪。《温热论》记载:“湿与温合,蒸郁而蒙蔽于上,清窍为之壅塞,浊邪害清也”;⑤瘀血。如《血证论》:“血在上则浊蔽而不明矣”。现代医家大多认为,浊与湿同类,有内外之分,外者指自然界的秽浊之气,内者指人体异生之病理产物。湿轻而浊重,积湿而成浊,湿易祛而浊难除。
《说文解字》曰:“毒,厚也,害人之草”,最初用于指毒草,后引申出病因(如温毒、时毒)、病名(如结毒、青蛇毒)、治法(如清热解毒)、药性(如药性有大毒、常毒、小毒、无毒之分)等多种含义。《金匮要略心典》载:“毒,邪气蕴结不解之谓”,从病因学角度指出毒为邪气。
历代医家非常重视对毒邪的研究,如《黄帝内经》提出了寒毒、热毒、温毒、燥毒、大风苛毒等概念,《金匮要略》提出阴毒、阳毒,《诸病源候论》列述了蛊毒、兽毒、蛇毒、水毒、饮酒中毒等,《备急千金要方》提出时气瘟毒,明·吴又可、清·王清任提出疫戾毒邪,《重订通俗伤寒论》中提出血毒、溺毒。
“毒”在中医学中含义很多,常见的有以下几种:①疠气疫毒,戾气、山岚瘴气等峻烈易传染之外感邪气,称为毒邪或毒气。《素问·刺法论》说:“五疫之至,皆相染易……不相染者,避其毒气”;②病症,如疔毒、丹毒、阴毒、痰毒等。③治法,如拔毒、解毒等;④药物或药物的毒性、偏性和峻烈之性。如《神农本草经》曰:“药有酸咸甘苦辛五味,又有寒热温凉四气及有毒无毒”。《素问•五常政大论篇》指出:“方有大小,有毒无毒,固宜常制矣。大毒治病,十去其六……”;⑤一些特殊的致病因素,如漆毒、水毒、沥青毒等。
“浊”“毒”作为单一概念历代医家论述颇多,鲜少作为统一概念被提及。现代学者在继承、创新的基础上提出“浊毒”整体概念,并在多学科的应用中进行了深入论述。
二、浊毒的性质和致病特征
1.浊毒的性质
浊邪是指一类具有浑秽、稠厚、黏滞、胶结特性的内生病理产物或致病因素。浊与湿同类,但湿有内外之分,浊主要从内化生,湿轻浊重,积湿成浊,较之湿邪更加稠厚浓重、胶结秽浊,湿相对易化,而浊尤其难除。毒邪是对人体有严重损害、作用猛烈的一种病邪,具有峻猛、顽固、蕴结、偏盛、严重等性质。毒有外感与内生之分,外感之毒多为六气太过而生,内生之毒多为由内外因而产生的对人体有害的物质。浊与毒胶结互助,浊邪郁滞,蕴久化毒,毒邪产生后又进一步加重脏腑虚损,致湿浊内生,如此循环往复,难解难分,治疗颇为棘手。浊毒既是一种对人体脏腑、经络、气血、阴阳均能造成严重损害的致病因素,又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不能排出体外的病理产物。
2.浊毒的致病特征
(1)黏滞性:浊与湿同,湿性黏滞,浊毒致病,亦有秽浊黏滞的特征,表现为分泌物和排泄物的浑秽不清以及病情的缠绵难愈,故浊毒致病,病势缠绵难愈,容易阻滞气机,蒙蔽清窍,败坏脏腑。
(2)重浊性:“清邪居上,浊邪居下”,浊为阴邪,易损伤阳气,阻滞气机,影响体内清阳之气上升,使脏腑、经络的阳气不得布散,出现沉重趋下的特征。临床表现为头重昏蒙,四肢沉重,乏力倦怠,关节酸痛,纳呆呕恶。
(3)易伤阳气:浊毒属阴,易伤阳气,湿盛则阳微,故浊毒致病,常有阳气郁遏不伸之表现。
(4)易于化热:浊毒重浊黏滞,胶固难解,深伏于内,胶滞日久,易郁而化热。《丹溪心法》言:“浊主湿热”,浊为阴邪,蕴久化热,浊与热合,交蒸难解。毒为阳邪,多从火化,浊毒相合,胶固凝滞,气机郁阻而化热化火。
(5)顽固性:浊毒胶结黏滞,一旦产生,可戕伐正气,对人体脏腑经络和气血阴阳造成严重损害,使脏腑功能失调,津液代谢紊乱,又可再生浊毒。故而浊毒致病,有病期冗长、缠绵难愈、迁延日久的特征。
3.浊毒的治疗
如《温病条辨》对湿热的治疗告诫“徒清热则湿不退,徒祛湿则热愈炽”一般,治疗浊毒,亦要化浊与解毒同时进行。分离浊毒,孤立邪势,是治疗的关键。化浊解毒之法可随证灵活辨用,或给邪以出路,或阻断浊毒之生成。
4.浊毒致病理论在慢性肾小球肾炎中的应用
慢性肾小球肾炎(chronic glomerulo nephritis,CGN)简称慢性肾炎,是原发于肾小球的一组疾病。临床特点是病程长,呈缓慢进行性,以蛋白尿、血尿、高血压、水肿为基本临床表现,可有不同程度的肾功能减退,可最终发展成终末期肾病。临床表现多样、轻重不一,可发生于任何年龄,以青中年男性为多见,以蛋白尿、血尿、水肿和高血压为基本症状。早期无特异性表现,可有乏力、疲倦、腰部酸痛、纳差等。在中医学上属于“水肿”“血尿”“腰痛”“虚劳”“尿浊”等范畴。
慢性肾炎病机复杂,病程迁延难愈。多数医家认为本病属本虚标实,脾肾两虚为本,夹杂痰饮、瘀血、湿热、风邪等标证。笔者总结多年临床经验,认为本病以脾肾两虚为其本,浊毒内蕴为其标。脾肾两虚之证为乏力、疲倦、腰部酸痛、纳差、水肿、血尿、蛋白尿等。肾为先天之本,脾为后天之本。脾虚则运化无权,气血生化乏源,气血不足、机体失养则乏力、疲倦。脾与胃共居中焦,脾主升清,胃主降浊,脾主运化,胃主受纳,脾胃互为表里,脾虚则清气不升,浊气不降,脾运化失司,胃受纳无所,故脾虚则胃纳差。《诸病源候论》言:“水病无不由脾肾虚所为。脾肾虚则水妄行,盈溢皮肤而令身体肿满。”肾主水,脾胃俱主土,土性克水。脾虚则土不能制水,肾虚气化失司,不能宣通水气,水气盈溢,泛溢肌肤,发为水肿。脾主统血,脾虚则统摄无权,血液妄行,不循脉道,则尿血。《素问》有云:“肾者主蛰,封藏之本,精之处也。”《诸病源候论》中也有“劳伤肾虚,不能藏于精,故因小便而精液出也”之说。肾虚失于封藏,开合失司,致精微物质下注外泄,形成蛋白尿。脾主升清,脾虚则津液输布失常,清气不升,谷气下降,精微下注,亦可形成蛋白尿。笔者认为,浊毒是一类具有浑秽、稠厚、黏滞、胶结特性的对人体有严重损害、作用猛烈的一种致病邪气。在慢性肾病的发生发展过程中,浊毒既为致病因素,又是病理产物。浊毒类湿,具有湿邪相似的性质,又比湿邪更为峻猛、顽固,对人体的危害更大。因此,浊毒致病更为缠绵难愈。而慢性肾炎,临床表现复杂多样、病程绵长、易于反复,符合浊毒致病特点。浊毒侵犯脾肾,阻滞气机,气机不畅,困厄脾肾阳气,阳气不升,致使脾肾更虚,进一步加重了脾肾两虚之证。脾肾虚,水液代谢异常,内生痰湿、瘀血,胶着难祛,化热伤津,日久化为浊毒,进一步加重脾肾虚损。浊毒黏滞,缠绵难祛,日久化热,灼伤血络,血热妄行,溢出脉外,形成血尿。浊毒重浊,流注下焦,可形成蛋白尿。浊毒化热,与热胶着,湿热下注,肾失封藏,膀胱开合失司,亦可形成蛋白尿,或进一步加重蛋白尿。浊毒内蕴,阻遏阳气,阻滞气机,肾不化气行水,水液泛溢体表,发为水肿。浊毒内蕴,阳气被遏,气机不畅,则腰部酸痛。浊毒上犯清窍,清阳不展,则头晕、头沉。
在慢性肾炎的治疗中,从脾肾两虚、浊毒内蕴的理论出发,提出了“健脾补肾、化浊解毒”的治法。该法依据“致病求本”的原则,重视健脾补肾,常选用黄芪、白术、党参、地黄、淫羊藿、鹿衔草、金樱子、芡实等。浊毒作为慢性肾炎发生发展过程中重要的致病因素,具有胶着难祛的特点,化浊解毒同时进行。常用白花蛇舌草、车前子、猪苓、茯苓、土茯苓、防己、猫爪草、石韦、穿山龙、大黄、丹参等。黄芪归脾、肺经,气薄而味浓,可升可降,功专补气,具有补气固表、利尿的作用。有研究认为,黄芪具有保护肾脏的作用,可减少蛋白尿。笔者认为,黄芪降蛋白尿需大剂量方有效,故黄芪用量多在30~60克。白术归脾、胃经,功能补脾、燥湿。党参补中益气、和脾胃。三药合用,共奏健脾益气、燥湿泄浊的功效。脾气健则统摄有权,血不妄行,尿血减少。菟丝子、淫羊藿、鹿衔草温补肾阳、益精血、强筋骨。熟地黄滋补肾阴。现代研究表明,熟地黄有保护肾脏、提高免疫力、降低血压的功能。金樱子、芡实摄精止遗,减少蛋白尿。白花蛇舌草、车前子、猪苓、茯苓、防己利水,减轻水肿。防己与黄芪合用,健脾益气、祛湿和络。防己与白术合用,可助防己利水。更有现代研究认为,防己主要成分有抗炎、降血压的作用。浊毒郁久常可化热,“徒清热则湿不退,徒祛湿则热愈炽”,白花蛇舌草、车前子、防己、石韦性寒,可清热利湿,还可治疗蛋白尿、尿血。浊毒日久成瘀化热,浊毒瘀血湿热胶着,难解难分,病程更加缠绵难愈,予丹参活血化瘀,大黄清热利湿降浊以蠲除浊毒,穿山龙舒筋通络活血,猫爪草有解毒散结之功,能减少蛋白尿。慢性肾炎尿血日久可致贫血,丹参还有养血之功,为血中圣品,对贫血有很好的治疗作用。治疗慢性肾炎以健脾补肾、化浊解毒为法,临证选药,适当加减,每多获益。
5.浊毒致病理论在肾病综合征中的应用
肾病综合征(nephrotic syndrome,NS)是多种疾病和不同病因、病理损害所致的一组临床综合征,包括大量蛋白尿(尿蛋白≥3.5g/d),常伴有相应的低蛋白血症(血浆白蛋白≤30g/L)、水肿、高脂血症。在中医属于“水肿”“尿浊”“虚劳”范畴。本病具有病程较长、缠绵难愈、易于复发等特点。
肾病综合征发病机制复杂,西医认为与遗传、感染、免疫功能异常、炎症反应等因素有关。中医则认为本病与先天禀赋不足、饮食不节、劳倦过度、感受外邪、久病失治等因素有关。先天禀赋不足、久病体虚等导致肺、脾、肾等脏腑亏虚,肺失宣肃,脾失健运,肾失封藏,气血津液输布失常,水液代谢紊乱,精微物质不能正常输布、濡养全身,下注外泄。过食肥甘厚味致痰湿内生,风痰湿热等外邪侵袭机体,劳倦过度损脾伤肾,均可致肺脾肾功能失司而发病。一般认为本虚标实为本病病机,本虚为肺脾肾三脏虚损,以脾肾两虚为主,标实主要为风、痰、湿、热、瘀等。虚实夹杂,致使本病反复发作、迁延难愈。
对于慢性肾脏病的治疗经验丰富,有独到的见解。笔者认为,肾病综合征的病机为脾肾两虚、浊毒内蕴。脾主运化,司精微物质的转化、输布与水液的输布,脾虚则运化失司,不能正常转化水谷精微,脾不升清,统摄无权,精微不能正常外输筋脉皮骨、内藏脏腑,下注外泄,形成蛋白尿。大量蛋白长期随尿外泄,脾又不能及时摄取转化,久则出现低蛋白血症。脾虚不能输布水液,水湿内停,溢于脉外,泛溢肌肤,发为水肿,重者按之如泥。过食肥甘厚味,或湿热浊毒停聚中焦,困脾碍胃,脾胃功能失常,脾失健运,不能运化水液,无力化浊解毒,浊毒更甚,循环往复,日久夹瘀生热,缠绵胶着,导致血液高凝状态,血脂代谢异常,形成高脂血症。肾主水,水液的气化离不开肾阳的温煦,肾虚则水液气化不利,膀胱开合失司,水液内停,泛溢于肌肤则发水肿。肾主藏精,肾虚失于封藏,开合失司,致精微物质下注外泄,形成蛋白尿。因此,脾虚运化失司、升清无权,肾虚封藏、固涩失司,导致精微物质下注外泄,共同导致蛋白尿的发生,而大量蛋白的流失,加之脾虚生化乏源,不能正常摄取精微物质,出现了低蛋白血症。脾虚水谷难化,肾虚气化无权,三焦不利,膀胱开合失司,导致水液内停,泛溢肌肤,低蛋白血症使血浆胶体渗透压下降,水液由血管内渗透到组织间隙,形成水肿。浊毒既是致病因素,又是肾病综合征久治不愈的病理产物。笔者认为浊毒属阴,易伤阳气,浊毒重着黏滞,可阻滞气机,外感浊毒,使脾肾阳气被遏,出现脾肾两虚证候:乏力、疲倦、腰膝酸软、畏寒、小便清长、水肿、蛋白尿、低蛋白血症等。而脾肾两虚,无以运化水湿,气化功能失常,进一步导致浊毒内生。浊毒蕴结于内,阻滞气机:“气为血之帅”,气滞则血瘀,浊毒瘀血互结,缠绵难解,日久化热,浊毒瘀热交织,导致血液呈现高凝状态,与高脂血症的形成有关。浊毒重浊,下注膀胱,导致尿浊,与蛋白尿形成有关。浊毒阻碍气机,水液输布失常,水湿溢于肌肤,形成水肿。浊毒性黏滞,缠绵难解,致使本病缠绵难愈、反复发作。
从浊毒论治肾病综合征,“致病求本”,标本同治,多采用“健脾补肾、化浊解毒”之法。常用大剂黄芪益气以减少蛋白尿,配合党参、白术健脾益气,山药健脾、补肺、固肾、益精。现代研究认为,白术可改善血脂代谢,调节水液代谢,并能增强免疫力。山药中的多糖成分能够提升巨噬细胞和淋巴细胞功能,增强机体免疫力。诸药合用,补气而不滞气,使脾健而运化、升清之职正常,肾气充而固摄有权。茯苓可利水渗湿,配合黄芪可增强利水之功,减轻水肿,有研究表明茯苓有增强机体免疫的功能。菟丝子、枸杞子、山茱萸滋补肝肾、固精止泄,熟地黄滋阴补血、益精填髓,淫羊藿温补肾阳。“肾为先天之本”,肾阴阳气血充足,方能温煦全身,脏腑阳气充盛,肺气宣发肃降正常,脾运化有权,肾气化、统摄正常,三焦开合有度。覆盆子、五味子、金樱子、芡实固肾摄精,可减少蛋白渗出,减少蛋白尿、减轻低蛋白血症。配伍茯苓皮、冬瓜皮利水消肿。泽泻味甘、淡,归肾、膀胱经,利水渗湿,化浊降脂。据现代药理研究,泽泻可有效改善肝脏脂肪代谢,防止胆固醇和三酰甘油大量合成,有助于血脂的转运和清除。桂枝发汗解肌、温通经脉、助阳化气,用之即可散邪解肌通畅气机,又可助阳化气以行水,可用于治疗本病水肿之证。浊毒与瘀热胶着,难解难分,致使病情缠绵难愈,反复发作,常配伍丹参、牡丹皮、莪术、地龙、鳖甲等活血化瘀通络之品。丹参、莪术活血化瘀,牡丹皮可清热凉血、活血化瘀,益母草活血调经、利尿消肿,地龙既能清热、通络,又有利尿之功。鳖甲软坚散结,现代药理研究示其具有补血、补蛋白的作用。
肾病综合征病机复杂,病势缠绵,临床治疗难度大,从浊毒理论论治,对本病的控制与缓解常有良效。
6.浊毒致病理论在慢性肾衰竭中的应用
慢性肾衰竭(chronic renal failure,CRF)简称慢性肾衰,是各种慢性肾脏疾病,因肾单位受损而出现缓慢进行性的肾功能减退以至衰竭。临床主要表现为肾小球滤过率(GFR)下降,代谢产物潴留,水、电解质和酸碱平衡失调,各系统损害的综合征。CRF的终末期称为终末期肾病,又称尿毒症。中医学没有“慢性肾衰竭”的病名。根据其临床表现,慢性肾衰竭属中医学“水肿”“癃闭”“关格”“虚劳”等范畴。临床可见倦怠乏力、食欲缺乏、腰膝酸痛、小腹胀满、双下肢水肿、小便不利、大便稀溏,甚则少尿无尿、恶心呕吐、皮肤瘙痒、口中尿味、昏迷,更甚者可危及生命。
中医典籍中虽无“慢性肾衰竭”一病,但有许多相关记载。《素问·水热穴论篇》中关于水肿的论述言:“故其本在肾,其末在肺,皆积水也。”又《景岳全书·肿胀》云:“凡水肿等证,乃肺脾肾三脏相干之病。盖水为至阴,故其本在肾;水化于气,故其标在肺;水唯畏土,故其制在脾。今肺虚则气不化精而化水,脾虚则土不制水而反克;肾虚则水无所主而妄行。”指出水肿的发病与肺脾肾三脏有关。李用粹《证治汇补·癃闭》曰:“既关且格,必小便不通,旦夕之间,陡增呕恶,此因浊邪壅塞三焦,正气不得升降,所以关应下而小便闭,格应上而生呕吐,阴阳闭绝,一日即死,最为危候”。描述了慢性肾衰竭终末期即尿毒症期的临床表现,指出其病因病机为浊邪壅塞三焦,气机升降失常。《济生方·水肿》谓:“又有年少,血热生疮,变为肿满,烦渴,小便少,此为热肿。”指出水肿发病与外感湿热邪毒有关。《重订广温热论》:“耳鸣耳聋,恶心呕吐,呼气带有溺臭……甚或神昏痉厥不省人事,循衣摸床撮空”,提出其病机为“溺毒入血,血毒上脑”。
笔者认为,慢性肾衰竭与先天禀赋不足、感受外邪、烦劳过度、饮食不节、久病失治等因素有关。先天禀赋不足或年老体虚,肾阳不足,命门火衰,或久病失治,或房劳过度,损及肾阳,“无阳则阴无以化”,致水液不行,尿不得出;湿浊停聚,泛溢肌肤,发为水肿。饮食失调,伤及脾胃,或烦劳过度,久病伤脾,脾气虚则清阳不升,浊邪不降,致小便不得出,水肿腹胀,食欲缺乏,恶心呕吐。外感风寒湿热之邪,邪气犯肺,肺气失宣,肺气不能肃降,津液输布失常,水道通调不利,或过食肥甘厚味,湿浊内生,或感受浊毒,水湿浸渍,疮毒浸淫,壅塞下焦,则小便不利,小腹胀满,大便不爽,浊毒内陷心包,则神昏谵语。
笔者认为,慢性肾衰竭病变主要为脾肾虚损,以肾虚为主。证属本虚标实,脾肾阴阳衰惫为其本,浊毒内蕴为其标。本虚之证多由脾肾亏虚所致,如脾肾阳虚,机体失于温煦,出现畏寒肢冷、倦怠乏力、腰膝酸软等;水液气化不利,停聚于内,泛溢肌肤则水肿;膀胱开合失司,则小便不利。《灵枢·营卫生会篇》:“中焦亦并胃中,出上焦之后,此所受气者,泌糟粕,蒸津液,化其精微,上注于肺脉,乃化而为血,以奉生身”。脾气虚损,运化失司,生化乏源,可出现贫血。脾气虚,统摄无权,可见呕血、黑便。“肾为气之根”,主纳气,肾气虚则(厥?),浊毒既是本病的致病因素,又是本病的病理产物;水为阴邪,得阳则化,肾阳虚衰,气化不利,水湿停聚,日久酿生浊毒,因虚致实。浊毒属阴,易伤阳气,致脾肾阳虚进一步加重,症见全身乏力、腰膝酸软、脘腹胀满、水肿、小便不利、大便稀溏加重,甚则少尿无尿。浊毒黏滞,壅滞经络,可阻遏气机,气机不畅,则气血不行,津液不布,气血津液瘀滞,进一步化生瘀血痰浊,加重病情,甚至出现危重证候。浊毒蒙蔽清窍,清阳不展,则头晕、头痛、记忆力下降。肺主气,司呼吸,浊毒郁肺,肺气郁闭,宣降失常,可见呼吸困难、咳嗽、咳痰,浊毒阻滞中焦,致使脾胃气机不畅,升降失常,出现食欲缺乏、恶心呕吐;脾运化乏源,气血生化不足,可致贫血、低蛋白血症;脾主四肢肌肉,脾阳被遏,四肢乏力、肌肉酸痛;肾主水、主气,肾气、肾阳被困,则肾不纳气而喘促,水液停聚则水肿、腹水;心主神明,浊毒内陷心包,心阳郁闭,则神昏谵语,甚至昏迷等危重证候。浊毒日久化热,灼伤脉络,则见咯血、呕血、便血、尿血。浊毒重浊,流注下焦,清浊不分,则出现电解质紊乱、血脂代谢异常。浊毒类湿,其性黏滞,致使慢性肾衰竭缠绵难愈、反复发作。
脾主运化,人体水液的运行,有赖于脾气的升化转输,脾虚则运化失司,水液不行。肾主水,肾阳虚衰则不能化气行水,膀胱气化失常,开合不利。古人云:“脾为五脏之母,肾为一身之根”。《医宗必读》又云:“脾、肾者,水为万物之元,土为万物之母,二脏安和,一身皆治,百病不生……二脏有相赞之功能。”因此,在慢性肾衰竭的治疗过程中尤重视健脾益肾、通阳泄浊治疗。临证中多选用鹿茸、菟丝子、淫羊藿、仙茅、山萸肉等温补肾阳、益精血,地黄、枸杞子滋补肾阴。黄芪、太子参、茯苓健脾益气、利尿消肿。大剂量黄芪可以益气健脾以壮肾元,可以减少蛋白尿。山药补脾养胃、补肾涩精。黄芪、山药配伍应用,补而不滞,又有补肾之功。浊毒黏滞难解,郁久常可夹瘀,日久常可化热,配伍丹皮、丹参、当归活血化瘀,土茯苓、大黄清热利湿降浊以蠲除浊毒。现代药理研究表明,大黄可促进尿素的排泄,减少毒素对肾脏的损害,具有保护肾脏的作用。丹参被誉为血中圣药,有“一味丹参,功同四物”之说,对肾性贫血亦有很好的治疗作用。当归既可活血,又可养血补血,减轻贫血。牡丹皮辛、苦,微寒,可清热、活血,可治疗肾衰久病瘀血郁热。紫苏叶行气宽中、和胃止呕,草果芳香醒脾、化湿辟秽。六月雪健脾利湿、清热化浊。地龙、莪术、三棱等药物具有散结作用,用于治疗浊毒瘀滞夹瘀。治疗慢性肾衰竭以健脾补肾、通阳泄浊为法,常于上述药物中临证选药,每多见效。
笔者总结30余年临床经验,从浊毒致病理论治疗慢性肾脏病,对于一些顽固性肾病的治疗,常可收到满意疗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