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糖
来源: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发布时间:2017-02-10浏览:
东院的三月,最是繁花烂漫的时候。
同事的小女儿,央着同事改变了去杨家河踏青的行程,来到东院。过周末,她要写一篇日记,说是写妈妈工作的地方。
“叔叔,那一盆是什么花?”
她指着窗前那一盆红掌花问。见她含着糖,两腮不时鼓起小疙瘩,便刻意逗她一下,戏谑道:
“小美屡,想知道啊?”
“嗯!——叔叔请你吃糖!”
小手够到我面前。惊喜于她的伶俐,我摊开手,接过糖的刹那,瞥见这糖竟这般熟悉!
大白兔奶糖!
不止一次吃到过它,逢年过节,同事新婚,朋友喜面。抑或带了妻逛街,也会称上两把来吃。甚至出诊,也偶尔会有病人家属给上两块。这又让我忆起一个人来。
忆及得给奶糖的人是肖家园的一位老妪,后来我们口中的肖婶。她老伴肖炳柱,患有肾衰,每逢周二、五由肖婶用电动三轮载了来院作透析治疗。起初他尚可被搀扶着下楼,身体每况愈下,以致行动不得。然而透析照旧,所以肖婶拨打了120急救电话。
肖家园离医院不过五分钟脚程。我们驱车赶去,也不过两三分钟。肖婶开门,看到两个壮实的青年拎了药箱和担架立在门外,颇是惊喜得跺了下脚。
肖婶住四楼。老式的楼房,客厅很狭小,简单的家什。楼梯很窄,也有些陡。拐角处刚挪得开担架。创城时粉刷得墙壁还露着新茬。时令刚是春打头的光景,天尚有些薄寒。给病人检查过生命体征,尚是平稳,我将被子盖在他身上裹好,边角往身下塞紧些。由于子女不在身边,左邻右舍也都是与他们同龄的老人,所以便要和出诊大夫一前一后各抬担架的一头了。我须是先将药箱拎下来放到车上,然后再爬上四楼去抬病人。
担架被平稳得端起来,下楼,上车,一气呵成。好在病人有些瘦削。可即便如此,我上车时,依然感觉腿脚有些虚浮。路上,在我遵了医嘱为病人心电监护以及吸氧的当里,后座上的肖婶一边连声道谢,一边拍打我得肩膀,帮我掸去蹭在衣服上的白灰。
进院,入急诊,肖婶有些难色,说:“我们来做透析的。”
简化程序,病人也没有离开担架,被直截了当送去了透析室。当病人被安安稳稳搁置到透析室的病床上,肖婶安心地笑了。不出所料,透析结束,依旧是急救车送回。医护拎担架下楼,肖婶追出来:
“等等,小伙子,来,拿着。”
大白兔奶糖!推却不过,每人手里硬是被塞给了两块。
透析治疗非一朝一夕的事,所以约定俗成,每次都直截将他送去透析室。时间愈久,常有照面的时机,大家便熟识起来。我们称呼床上的病人为老肖。
“老肖,双手抱在胸前。抬得稳,别害怕!”
“老肖,精神好多啦!”
“老肖,要到家啦,上楼啦!”
有一些时间,老肖气色看起来不错,便在测量生命体征时,和他闲聊两句。见肖婶拿糖过来,老肖含糊着说:“拿着,拿着。”嘴角上扬,有些吃力。
几乎院前出诊的医护都尝到过肖婶的奶糖。大约是难辞她的热情,抑或这糖里有一种信任在,甚或这糖里融进了和谐的医患关系。起初尚有避讳,毕竟医院有明确的规章制度在,尤其触不得红线。然而与老肖接触得愈多,彼此间便有了一种情愫,似乎超越了医患关系,像是亲人,像是患难之交。所以也就不再推辞。寒来暑往,无论风雨,我们一直一板一眼,随叫随到。往往如是,肖婶电话打来,调度员便喊:“总院一组,老肖请吃大白兔。”
院前急救队伍里,女将为数不多。乍有一个女护去接老肖,肖婶便特别关照。说那些小伙子抬了担架爬上爬下都吃力,一个姑娘家哪能吃得消;说夜里出诊遇着喝酒闹事的,要当心些,离他们远一些;说干你们这行没早没晚,找个对象会心疼人才最重要。女护弓下身给老肖测血压。肖婶在一旁喃喃道:俺家三丫头也这么大了!肖婶偏爱,多拿出来两块奶糖给她。
我们曾经合计过,做透析治疗的费用每次四百多元,每周两次,那末,每年要花去四万多元。对于老肖这样的家庭而言,的确是不小的负担。或许我们真得被奶糖笼去了人心,所以试想私下里与护士长通气,拟写申请,减免些出诊的费用。申请未出,却得到消息,老肖走了!
逝者已矣,看到大白兔奶糖,便会想到老肖,想到他劝让我们收下奶糖时的样子。他嘴角笨拙的上扬,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。
如若医患之间,常驻微笑,该有多好!
院前急救 张玉岗